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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自有人桃叶渡第五章


行伍出身之人多是酒缸酒鬼,昨夜长城的将士们酣醉至两更天,今日辰时倒都准时出现在议事厅。陈军昨日伤亡人数不足五十余人,补入缴械投降的杜兵,兵力还有多余。
“昨天杜泰大败,今天一定会书信杜龛请求东北水路进攻,组织水性好的士兵,全力修固水栅。”陈倩排兵布阵镇定自如。
好在吴兴长城县自古湖多河广,兵士们都善水,城中拆了很多木梁出来削尖打桩,运到河边修固水栅。
杜军的战船则比预计中晚来了一个月,而对于陈倩来说,简直就是内心万马奔腾却又要保持微笑的一个月,因为自己带来的那五百傻兵和长城那没眼色的几百呆兵,每天都趁他看不住的时候围着韩子高打转。
子高下水查视固防,那帮会水的不会水的都一个猛子扎下去,虾兵蟹将似的在河里陪着,陪个逑!我家子高水性好的小蛟龙般。
子高上城楼指挥守城物料,几个大头伍长扛着石头圆木脚下动作那叫一个快,他玛连号子都不用喊。
最不能忍的是,就连一帮伙夫的粮草营,看见子高替他去视察都哼着曲儿烧饭。烧个饭还这么高兴?要不是守城战打得苦,他都想给他们发去砌城墙。
陈倩几次三番假装生气要说出口让子高在军中莫要太性格温和举止温柔,都在子高那眉眼间‘大哥怎么会发小孩子脾气’的目光注视下咽回肚子里,只能咬牙看着这帮没眼色的废物兵,着实憋气的很。

于是每天陈明义、刘澄等陪着顶头上司巡营时都发现,平日里爱兵如子的陈倩在对这批兵卒时,经常眯缝着眼睛、透出阴晴不定的神气还会露出的隐隐咬着后槽牙的下颚。
憋了这么久,陈倩撒气的机会终于来了,杜泰派兵攻城,东北水域也有探子来报,可见水栅外有敌船身影。
“听我令,蒋参领带百人守内城,外城四百人随我上外防,刘澄率领其余人等去水防。”
子高主动请缨镇守水域,没跟着他。陈倩把平时在子高面前最积极表现的兵将全都自己亲自带去守城防。
杜泰牟足了力气,外城攻城从巳时打到正午,子高遥望着水栅外的若隐若现似乎在布阵的几艘大船,暗自估算着如何能够打探到水军的敌情。
盯着水上足足半个钟头,他冒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刘参军,去准备几十面白铜镜,一艘破烂的渔船,越破越好,再派二十个水性极佳的跟着我。”
“铜镜?是,来人。”
“刘参军,请您稍后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子高在刘澄身侧耳语,南方过了十月,天气不冷不热,可刘澄听完计划,后背的冷汗瞬间就滑下来了。
“韩公子,您这要不要派人跟督军先商量一下?”
“来不及了,督军那里我事后赔罪。”
子高心意已决,转身回到帐篷内,水芹般的手已经开始快速行动,脱掉了铠甲,挂上短剑,再出现在船头的时候,已经是一身麻衣粗布人畜无害的秀气少年。
“可,可是,韩公子那不行啊,督军那里。。。那至少、好歹穿上盔甲护具啊。。。唉?”话还没说完,子高脚下的小艇已经撑舟出港飘荡在宽阔的湖面上,顺流而下。
舟上算上子高只有两人,徐徐划出了水栅,直奔水面上最大的一艘船,船桅上飘着大字的帅旗。
敌军军船上,‘韦’字军旗飘扬,甲板正前方,坐镇的将军是身着银甲的韦翙,翙是义兴太守韦载的亲弟弟,陈霸先下令伐王僧辩,王的女婿杜龛在吴兴起兵造反,老部下韦载同步在义兴兴兵结盟。

韦翙麾下的骑兵勇猛善战,这两年陪哥哥驻守义兴,多方求教学了很多水军战术,此次正要磨拳擦掌小试牛刀,主动请缨从水路攻长城,可是来的有些晚,长城县水域已经布满水栅,凭河而据易守难攻。手下那些擅长水战的本地老将很多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甚至有些原来就是吴兴陈霸下的旧将,惰战情绪很大,都主张要缓击。
“缓个屁!本将亲自去阵前查看。”韦翙年轻气盛难免气恼,把副将们都撵下诸将船,坚持要求主将船开到最前方,亲自观察水势。眼见着长城县的水栅牢固防护毫无破绽,搞不好要像那些老家伙们所说的无功而返,更觉得这水波摇曳的湖面面目可恶。
主将气头上,护军都识趣的退到船尾去了。
正在这时,一艘晃晃悠悠的小破渔船正顺着阳光向主将船驶来,太阳光线有些刺眼,能看到倚在船头有一个麻衣破布的素面少年,他旁边是个上了年岁的黑瘦老头,少年手里挥着块白布。
正午时分从长城护堤方向出现在湖面上,不是敌军就是奸细。假装投降?哼,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什么人!”
“长城县渔民,想卖些消息换钱。”
“将军,怕是有诈。”
“哼,叫他们上船。”韦翙下令。
“来者何人啊?”眼见着对面是个又穷又弱的男伢子,长得倒不像个会骗人的,韦翙嗤之冷笑,这陈倩也就这点儿伎俩?
“小人是长城县水乡的渔民,这个月官家立了水栅,没法下水打渔了,我爹这个月药费没着落,想卖些情报换药费,希望贵人能提携为小人引荐将军。”子高支支吾吾,不知道是说谎还是因为紧张,声音有些颤抖。
“哼,巧了,我就是。”
“啊?”子高暗中抬头观察眼前人,模样和大哥年岁相当,但是盛气凌人,锋芒毕露,正用一种我已经看穿你的把戏的眼神俾睨着他。
“啊什么啊,这就是我们韦将军,你到底姓甚名谁,什么底细,快快报来。”两侧侍卫喝道。
“草民蛮子见过韦将军。”声音里竟然带些惊喜。
韦翙安安稳稳的受了子高一拜,戏谑的说道:“啊,蛮子,你有什么情报啊?长城县守军情况还是水栅的设置?要是真有价值,本将军保你荣华富贵。”
“草民谢将军,听说现在长城县的主将是陈倩,其他的情况草民不知道了。”
嘿,这个穷伢子说话倒很诚实,韦翙将信将疑。
“那你知道什么呢?”
“草民是渔民,知道水里深浅,长城外水栅因为时间匆忙,所以有一处是浮桥,水栅并未深扎,距离正可以通过乌船大小,草民今日就是从那个豁口出来的。”
“哦?在哪里?”韦翙暗中兴奋,瞳孔都有些颤抖,这个消息太重要了,这可是破敌的要害,无论真假都值得一探究竟。
“将军仔细看,就在那儿。”子高向船铉处靠近,还攥着白布的手指指向远处水面。
韦翙顺着手指望去,那里的水流看似湍急,上面的木栅好像真的比别处有明显的晃动。
“能通过乌船?”韦翙紧紧盯着晃动的木栅,上身已经依靠在铉板上试图看的更仔细,韦的下属也都伸着脑袋探望。
“您仔细看,千真万确。”子高侧身躲向船舷侧,让出视野,同时掉落了右手握着的白布。
“好,好像是,这。。。啊?”
众人齐齐望去的木栅上忽然翻出几十面精白铜镜,正午的阳光照射而下,刺眼的白光直晃晃地投在了韦翙等人的眼睛上。
强光刺激着韦翙一闭眼,匍一失神,竟被旁边看似娇瘦的蛮子横撞过来抓住盔甲,身体斜楞楞的倒插向水里。
“噗通。”
“将军,将军落水了。”
“噗通,噗通通。”韦兵像下饺子一样噗噗的跳下甲板施救,还没找到落水的自家将军,就被水下不知何时潜入的几名携带匕首的伏兵戳破了喉咙。
甲板后面的侍卫和副舰上的裨将们都反应过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韦翙并非不会游泳,只是身上压这一身铠甲刚一落水就如千斤重铁直挺挺的砸向水底,越扑腾下沉的越快,呛了几口就连脑袋一起没在水下。
在眼见着昏厥的时刻,推自己下水的素衣贼兵正用衣带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手绑在一起,挣扎着凫水快速的顺游而下。
几乎隔世那么长,自己的头终于露在水面外,韦翙大口的呼吸,顾不得不断呛进口的水。长城县的水域狭长,韦兵的战船此刻已经在他们的上游,远处那些浮浮沉沉的韦兵脑袋根本追不上自己,此刻挣扎,这辈子就只能做个落水鬼了。
韦翙放弃抵抗,任由水鬼一样的素衣贼用短刃割开了死沉的铠甲,驮着渐渐失去意识的自己。
“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
耳边只听见铁箭入水的声音,根本就分不清是来自哪边,河水里散发着浑浊的土味和血腥味。
韦翙再醒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在卧榻上。

隔壁议事厅内,近日里有些军曹看着城外逼近的杜军已经按捺不住各种紧张不安的情绪,只是碍于主将仍然泰然自若闲庭信步,暂时不敢表露,而此刻,外屋厅内持续传来嘘嘘悉悉的热议声驱散了所有的不安,今日正面城防成功坚守住了杜军的攻击,后方水域上韩兄弟又出其不意诱捕了敌方的俘虏,有了俘虏就有机会打探到敌军的水面进攻军事情况,知己知彼多做打算,众将领都有了难以抑制的轻松感,心情如小火煮水般轻轻的欢愉沸腾。
只是擒了俘虏的韩兄弟还在内室接受军医的治疗。
陈倩捏着卢军医从韩子高肩膀处拔下来的箭头,气的关节都有些发抖。
他仔细观察着子高那微翳颤抖却故意闭着紧紧的眼睫毛还紧咬着银牙的玉腮,心里明镜一般,他的傻弟弟早就醒了,此刻不肯睁开眼睛是在逃避面对生气的自己。
卢军医也清楚韩公子已经清醒了,虽然只是手臂被流矢擦伤,但是伤口在河水中泡了许久已经发炎,撒上凶猛的创伤药会产生剧烈的疼痛,任多精壮的兵汉子也喊出声来,他却只是忍着不肯睁开眼睛。有时候卢军医甚至怀疑韩公子是个嗜血成癖的怪少年,不然怎么能把疼痛都隐忍到骨子里去呢?
“督军,伤口是擦伤,韩公子并无大碍,只是要小心感染。”
“呼,有劳卢军医,”陈倩深出口气如释重负,起身挪步走到外厅,看着众人都面带着欣喜的表情,也没探究,对大家说道:“诸位今日辛苦了,都先散去吧,通知主簿,今日庆功,酒管够。”
“哈哈哈哈,谢督军。”
“谢谢督军!韩兄弟艺高人胆大,劳苦功高啊!”
“韩兄弟少年英雄啊!哈哈哈,谢谢督军。”
陈倩茫然一回头,却发现子高偷偷起身已经蹑手蹑脚的跟了过来,此时正对大家露出腼腆的微笑。
“晚上我也要喝酒。”韩子高几步走到陈倩的身侧,对着众将士笑着说。
“韩兄弟可是首功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韩兄弟不醉不归。”
议事厅内彻底沸腾了,庆祝声此起彼匍,完全把平时整齐划一的军令口号丢太湖外去了。
“不行,散了吧,我随后就到。”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不知火神爷忽然哪里窜上来的火爆脾气,竟把刚刚的儒儒笑意登时换成了挂着怒气的冷脸。
更令众人瞠目结舌的是,陈倩做了个散了的手势,然后当着诸军将士的面回手就扛走了韩子高,扛、扛走的。
厅里是忽然冷场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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